教育上的階層隔離：英國是否會結(jié)束私立學校,？
“私立學校是幫助少數(shù)人囤積財富,、權(quán)力和機會的地方,。”幾周前,，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黨人士的這番評論，簡明扼要地說明了這個問題。私立學校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平均每年近1.8萬英鎊的學費）,；私立學校在每個學生身上的花費至少是普通公立學校的三倍——巨大的資源缺口,；私立學校構(gòu)成了一個高效的服務行業(yè)，不僅幾乎保證了進入頂尖大學,，還提供了一個近乎無價的人脈網(wǎng)絡——那里是權(quán)貴們共同獲得人生輝煌獎項的快速通道,。過去三年里，伊頓公學的兩位老校長是最明顯的象征,。某種程度上,，私立學校確實是囤積財富、權(quán)力和機會的推動者,。簡而言之,，私立學校的存在是對任何兼收并蓄或公平公正社會概念的侮辱。
在今年2月出版的《特權(quán)的引擎》（Engines of Privilege）一書中,，我們（系書籍和本文作者）就提出了這樣的觀點,，而這本書在很多方面，都源自多年來我們對政治上普遍存在惰性的失望,。我們不指望7個月后英國工黨會在其會議上投票表決將私立學校納入公立學校,。伊頓公學的校長西蒙·亨德森（Simon Henderson）近日在批評工黨時承認，公眾對這個問題的態(tài)度正在發(fā)生轉(zhuǎn)變,，私立教育未來還將面臨一場戰(zhàn)斗,。
在反脫歐（non-Brexit）議程甚囂塵上的現(xiàn)在，討論私立學校的問題反而是一個好時機,。為什么在過去四分之三個世紀里,，英國取得的進步如此微不足道？而在很多方面,，這都是一個非常英國的問題——西方社會其他國家并沒有如此根深蒂固的私立學校影響,。歷史上曾有的三個潛在轉(zhuǎn)折點，都未能帶來真正的改變：前英國保守黨教育部長拉布·巴特勒（Rab Butler）在戰(zhàn)爭期間巧妙地確保了私立學校的問題被排除在1944教育法令之外,。二戰(zhàn)后,，前英國首相克萊門特·艾德禮（Clement Attlee）對母校哈利伯瑞中學（Halieybury）的依戀之情又削弱了他對改革的熱情。20世紀60年代,，前英國首相哈羅德·威爾遜（Harold Wilson）領導的工黨政府發(fā)起了一項關于公立學校的皇家委員會（該委員會的名字至今仍被荒謬地稱為“公立學?！保搅?968年7月,，該委員會的報告上卻一無所獲,。然而，這份報告確實給《衛(wèi)報》帶來了一連串的信件,。7月25日,，《衛(wèi)報》信箋版刊登了常駐漫畫家阿布（Abu）的一幅袖珍漫畫，漫畫上是一個看起來很不自然的人在潦草地寫著一封信，上面寫著：“先生,，關于您領導的公立學校系統(tǒng)對社會造成的分裂影響……”而這封信署的日期是2068年7月25日,。
現(xiàn)在距離2068年又近了一些，但我們依然沒有取得任何實質(zhì)性的進展,。但經(jīng)歷了40年的冷凍期后,，情況又開始升溫。梅麗莎·本恩（Melissa Benn）的《人生之課》（Life Lessons）,、羅伯特·維凱克（Robert Verkaik）的《時髦男孩》（Posh Boys）以及我們自己的書都開始討論這個問題,。還有新成立的政治獨立的網(wǎng)站兼智庫：私立學校政策改革網(wǎng)（PSPR，我們是創(chuàng)始人之一）,，還有“反對私立學校勞工團體”也是充滿活力的施壓集團,。當然，現(xiàn)在英國工黨自己也投票贊成徹底的改革,。然而,，無論今秋及以后在政治上發(fā)生什么，作為社會,，我們都不太可能在這個問題上取得任何重大進展,，除非明白了為何過去幾十年我們從未取得任何實質(zhì)性進展。
其中一些原因顯而易見,。盡管私立學校的問題歸根結(jié)底是關于英國社會為何種社會的問題,，但在日常實踐中，卻往往被視為一個狹隘的教育問題,。在任何時候,，從教育部長或教育部的角度來看，93%的非私立學校的學生所面臨的問題理所當然地是優(yōu)先考慮的問題,。但從歷史上看,，這里的關鍵人物是英國工黨戰(zhàn)后偉大的知識分子安東尼·克羅斯蘭（Anthony Crosland）。1956年,，他在其頗具影響力的著作《社會主義的未來》（The Future of Socialist）中斷言：“我一直無法理解,，為什么社會主義者如此癡迷于文法學校（英國公立學校中教學質(zhì)量最為突出的學校——譯注）的問題,，而對私立學校更為明顯的不公待遇卻無動于衷,。”然而,，在上世紀60年代擔任教育部長期間,，安東尼·克羅斯蘭把卻把私立學校的問題擱置了起來,。
還有一個我們稱之為“不同星球”的問題,。在倫敦和英國東南部，以及愛丁堡、牛津和約克等富裕城市,，私立學?？赡苋藵M為患，是人們沒完沒了擔憂的話題,。而在其他地方,，在英國的大部分地區(qū)，私立學校更為罕見,，不會影響大多數(shù)人的日常生活或者引起他們的注意,。因此，地理位置同樣重要,，許多先進的私立學校,，尤其是寄宿學校，都隱藏在鄉(xiāng)村或半鄉(xiāng)村——眼不見,，心不念,。
同樣無益的是，絕大多數(shù)公立學校的校長似乎極不愿意在關于私立學校問題上公開表態(tài),。在《特權(quán)的引擎》出版后,，我們曾與私立學校的校長公開會面，但沒有什么比他們的那句話更令人惱火的了：“我們沒有聽到公立學校抱怨我們,。他們抱怨的是缺乏政府的教育資金,。”但無可否認,，這也是“反對私立學校勞工團體”的支持者,、公立學校的教師霍莉·里格比（Holly Rigby）指出的私立學校特權(quán)的消極影響。但總的來說,，私立學校的領導者說的也沒錯：公立學校的領導者仍然是不會吠叫的狗,。是因為他們不想被認為太過政治化嗎？或者是因為認可私立學校的特權(quán)可能會在某種程度上被視為對公立學校體系的詆毀,？再或者,，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們有許多別的事情要忙，還想在自己的位置上繼續(xù)做下去,，而不想向其他地方投去毫無成效的嫉妒之眼,？然而，由于巨大的資源缺口,，這些學校實際上是一只手綁在背后運作的,，而受國家培訓的教師從公立學校源源不斷地流向私立學校，也對公立學校毫無裨益,。
考慮到私立學校行之有效的公關機制,，情況尤甚,。更廣泛的經(jīng)濟利益，與公立學校的良好合作,，眾多對貧困兒童開放的獎學金,，父母選擇的神圣性，任何改革都會對“這個國家的教育系統(tǒng)”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私立學校委員會（Independent Schools Council）和其他幾乎不負責任的行業(yè)機構(gòu)每天都在不停地叫囂,，就像我們在其它場合聽到的那樣,，“它們的問題出在別處”，措辭老練而無恥,。自不久前英國工黨大會投票以來,，他們的叫囂已經(jīng)演變成一場狂熱，但與此同時,，他們強大的盟友卻在慢慢縮小陣地,。
然而，自從我們的書出版以來,，我們發(fā)現(xiàn)在與私立學校領導的一些私人會談中,，他們出奇地愿意擺脫頑固的防守模式，開始建設性地討論起教育行業(yè)如何真正做到聲稱要做的事情,，即讓他們的學校從社會排他性轉(zhuǎn)向社會多樣性,。這些學校是否有財力通過一項大規(guī)模擴大的助學金計劃，自行完成這一目標,？還是說這樣的計劃必須依賴于國家的資金支持,？這樣一來，又涉及到是否應該由國家來決定哪些學生能獲得這些獎學金名額,，這樣是否會減少私立學校的獨立性管理,？在所有這些問題上，他們比我們所想象的更為開明——即使他們還沒有完全面對所有可能出現(xiàn)的問題,。盡管在一個良好的社會中,，在父母是否應該為孩子支付巨額教育費用，從而為孩子購買地位優(yōu)勢這一基本道德問題上,，我們幾乎察覺不到任何實質(zhì)性變化,。
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媒體并沒有提供應有的幫助,。在寫書的時候,，我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幾乎完全沒有關于私立學校主張和做法的詳細調(diào)查,。值得注意的是,，反對私立學校改革的，并不是媒體,，而是教育特別委員會（select committee on education）,。2017年11月,，該委員會被迫承認，盡管私立學校資助了多達三分之一的大學入學名額（遠遠不夠透明）,，但僅有1%的名額得到了全額資助,。值得懷疑的弄虛作假行為——無論是特殊的需求（購買更多的考試時間,，出于某種原因,，這種需求在私立學校似乎比在公立學校更為普遍），在考試上慷慨解難,，還是最大化與頂尖大學的非正式接觸——都特別適合進行調(diào)查,。而媒體無疑對這一行業(yè)的發(fā)展負有懶惰的責任。英國《每日郵報》今年早些時候在一篇長達兩頁的文章中堅稱：“私立教育不再是特權(quán)階層的專利,?！?然而，對政府家庭資源和支出調(diào)查的分析明確表明,，有孩子就讀私立學校的中等收入家庭中,，很少有家庭在假期和其他娛樂活動上的支出高于（而不是低于）有孩子就讀公立學校的類似家庭。而唯一現(xiàn)實的結(jié)論就是,，在很大程度上,，他們能夠大量利用非收入性家庭財產(chǎn)。
政客們呢,？從撒切爾夫人開始,，追求更大程度的機會平等（而非結(jié)果平等）就被宣稱是英國保守黨信條的核心內(nèi)容。然而,，除了少數(shù)讓人頭疼的例外,，尤其是異常搖擺不定的邁克爾·戈夫（Michael Gove），右翼政客們一直頑固地拒絕面對機會平等與蓬勃發(fā)展的付費行業(yè)之間的明顯矛盾,。今年夏天,，當我們嘗試詢問一位同情我們的保守黨后座議員，她是否能推薦一位同樣同情我們的同事跟我們談談的時候,，她只能說出一個名字,。“他們都在私立學校教育自己的孩子”和“他們實際上并不關心機會平等”是我們與他人討論這一問題時最常用的兩種解釋,。但或許有一天,，這些政客們會認真對待這個問題，并最終與要求自由與公平競爭的呼聲作斗爭,。
考慮到英國工黨對于公平和包容更大的承諾,，也許更大的責任應該落在工黨政客的肩上。2014年,，前英國首相戈登·布朗（Gordon Brown）曾挖苦地對我們說：“在這個方面,，你們遇到了一個難題,。”——這也證明,，甚至在新工黨上臺之前,，工黨就對私立學校問題的宿命論深信不疑。這項議題太復雜,，太招人討厭,，太情緒化，總之太棘手了,。盡管關于不公平的基本論點很簡單,，但這些年來，這一直都只是默認的假設,，時至今日才開始有所改變,。這項議題目前存在著很大的脆弱性，即任何接受過私立教育,、或者更糟的是,，被家長轉(zhuǎn)入私立學校的工黨政客都面臨著偽善的指控。在我們看來,，這樣的政客普遍不喜歡私立教育,，這與他們作為家長的決定不一致，應該免受偽善的指責,，除非（顯然現(xiàn)在還不是這樣）他們正在積極地把選擇權(quán)交給家長,。這是一個兩難的境地，并沒有明確的對錯,，卻讓左翼政客在這個問題上舉步維艱,。據(jù)英國《金融時報》報道，9月23日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還在興高采烈地指責英國政府“虛偽得令人難以置信”,，而這僅僅是他的開場白,。
這也讓我們終于看到了左傾的讀者和選民。有些人,，像我們一樣,，即將接受私立教育，并不安地意識到我們因此而享有的優(yōu)勢,。還有一些人曾經(jīng)或現(xiàn)在是孩子上私立學校的家長,，他們很可能更加不安地意識到價值觀和實踐之間的差距。然而,，我們都必須活在現(xiàn)實世界中,，父母總是會為他們的孩子做他們認為最好的選擇，而不是像我們所希望的那樣,。但是,，與其假裝這個問題不存在,，不如讓這些家長支持對現(xiàn)有的分配制度的改革，并朝著結(jié)束那令人討厭的,、極具破壞性的教育隔離制度的方向邁進——無論是戛然而止還是亦步亦趨,，這都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一個成熟的民主國家,，應該能夠以一種超越個人層面的冷靜與深思熟慮的方式來討論私立學校的問題,。簡而言之，這場辯論亟需升級,。雖然唐寧街10號的首相有些名不副實,，但都應當給社會各階層的孩子們一個教育公平的機會,。
